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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贾立元晚清科幻,一座纸面上的未来博

冯周

年,玛丽·雪莱的《科学怪人》(Frankenstein)出版,这个被疯狂医生用闪电复活的人造人形象书写了科幻小说(ScienceFiction)作为独立文学种类存在的第一页。

而在中国,虽不乏偃师造人等技术幻想故事,但在清华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副教授、科幻作家贾立元看来,“科幻小说”在中国的真正诞生是在甲午之后中国所落入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进步的知识精英鼓呼学习西方的现代文明救国图强,“科学”作为铸造出坚船利炮的最显然的功臣成为了他们所开出的救国药方最要紧的成分,“小说”则以普及大众的魔力成为重要的配料。

在由他的博士论文出版的专书《“现代”与“未知”:晚清科幻小说研究》中,贾立元将“科幻”在中国的发轫定义为以“现代”眼光对“未知”世界的探索,而非仅仅对技术发明的幻想。

他将梁启超于年在他一手创办的《新小说》杂志连载的小说《新中国未来记》视为中国科幻谱系的起点。梁启超在这部小说中畅想60年后繁荣的中国,从“未来”追忆回忆维新如何成功,继而如何铸造而成了一个在国际舞台上甚是强大的中国。贾立元认为,这是一个崭新的充满“现代”眼光的作品,以进化论为基点,“处处投射着新的公理世界观、世界历史中的民族竞争与进步观”,并开启、引导了中国“未来”小说的潮流。

不仅如此,在他的考证中,梁启超将作为西方科幻小说起点的《科学怪人》的形象引入到了中国人复兴图强的民族寓言的脉络中,由他所整合发明的西方对于中国的比喻“睡着的狮型怪物佛兰金仙(佛兰金仙,即弗兰肯斯坦)”,经过种种流传、变型,最终成为了所谓起源于拿破仑的“睡狮论”。他也指出,《新中国未来记》和《科学怪人》在故事层面有相当多的相似性,并且都超前地体现出了在“未来”对“现代性”的焦虑。

在梁启超之后,吴趼人、蔡元培、包天笑等一批文化精英沿其路继续放眼“未来”,写下了一大批以“科学”为重要成份的未来故事:“黄白人种之间终将有一场大较量,对未知岛屿或星球的勘察与征服是中国复兴的依托,科技法宝是制胜关键,更是中国重回世界中心后引领人类迈入大同的保障;而当物质的进步不能带来终极幸福,就要求助于有关‘灵魂’之科学,来激发‘心’的伟大潜力。”

对于如今的科幻读者而言,这些知识精英们所描写的幻想场面也不可不谓之狂想绮丽:主人公不仅如在儒勒·凡尔纳笔下那样漫游了地心,且竟可以将灵魂掷地弹跳后进行了太空漫游,并发明了造成全地球三分之一以上人口的失业“脑电”(《新法螺先生谭》,徐念慈,);在一场虚构的未来黄白人种大战中,出现了世外高人所献的可使数万吨铁甲军舰顷刻成灰的“化水为火法”和使敌人不得夜视的宝物“追魂砂”大扬其威,很难想象其原型来自于报章上对西方的以水置氢法和新发现的“镭”元素的介绍(《新纪元》,碧荷馆主人,);在《红楼梦》结尾处遁入空门的贾宝玉再入红尘,乘飞车猎大鹏、坐潜水艇漫游海底(《新石头记》,吴趼人,)。种种小说家们不甚了解、甚至充满误解的科学新知,经过无节制的放大、想象,造就了晚清科幻中盛产不符科学却以此战胜西方的“法器”“奇观”,但值得玩味的是,他们笔下大获全胜的未来,却又会戏剧般地再次崩解。正如贾立元所写道的,“故事外,科学幻想的美梦怕也不能真的抚慰家国之痛,作者们便自曝游戏笔墨之态,颇有玩世不恭之味,背后则是道不尽的愤世嫉俗和彷徨无路”。

贾立元将晚清科幻比喻为一座文字形态的“未来博物馆”。他认为,和那些从四方搜集文物并按一定规则来组织陈列的真实博物馆类似,这些知识精英兼小说家们,也努力四处搜求各种时髦的“现代”新知,推演未知世界的种种可能,并运用小说的笔法将其编织起来。从技术奇观、风土人情、动力学模型到外星宇宙,“拟想时空中的万千景观”,都被如同真实的历史一样,被“复原和展示”,以面向当时的“游览者”,也就是以期被教育的大众。而对后世读者而言,这些作品确如一个个微型博物馆,不过展览的确是真实历史中有过的种种对“未来”的想象。

访谈

冯周:作为一位科幻小说家,您为何有兴趣对晚清的科幻小说展开研究?如今的科幻小说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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