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天,草长鹰飞鱼儿游
高山白云,几颗黑色星点游离在蔚蓝的天空之上,那是雄鹰翱翔在昭苏大草原广阔的穹庐之中。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曾经多少个清晨我们迎着旭日,劳作在乌孙山下的田间地头,又有多少个黄昏,我们披着霞光牧归在昭苏松柏镇的山水之中。盛夏当午,烈日之下,少年挥刀断草於青山脚下。手握长把精钢铁镰,杆长七尺,反背弯刀两尺盈余,刀柄与杆头固定相连。长杆中部有自制手柄衔接,半蹲马步微弓身躯,右手握柄左手执杆,以腰为轴,两臂顺势发力,刀身落处贴地寸许,借力旋割,内弧利刃薄如蝉翼,亮若白冰,手起刀落,刷刷声中两米见宽的上好草料就齐齐的平躺在地上,一道道延伸在山野坡地,只需几日的骄阳暴晒,经存耐放营养丰富的牛羊冬储干青精料就大功告成了。这打草备料的“趁手兵器”,并非什么玄妙的神兵利器,就是当年团场农牧职工,家家必备的割草工具——扇镰。上世纪八十年末九十年代初,昭苏草原畜牧业发展迅速。团场各族人民群众发展养殖致富的热情极高。各家各户牛羊存栏数直线上升,为保证冬季雪盖牧场牛羊能安然越冬,割草、晒青、码垛、备料,就成了夏季牧区重要的劳动工序了。那时少有机械化割草设备,扇镰就成了我们特有的割草工具。扇镰割草,当时乡邻们称其为打马草,打马草说起简单,其实操作起来是一种综合技巧和力气的活儿,蛮干则刀毁刃缺,力弱更不可挥洒自如。其间因地制宜控制力道大小,调整刀头高底,如何辨别蚁巢土包,隐石暗桩……点点滴滴明堂很多,均需汗水和经验的积累,方可游刃有余操作自如。那绝不是朝夕之间可以掌握运用的。二十多年前暑假的一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我同一个连队的邻家小伙黄彪相约,带上扇镰骑着自行车向连队后方的乌孙山深处进发。我俩早已是打草作业的老手,今天早早动身有两个计划,一是想抢先一步找到草长地平面积大的优质草场,二是中午烈日当头的时候我们打算去山边小河里戏水冲凉玩个痛快。那天天气很好,我俩一路并肩骑行唠嗑说笑挺开心,可后来发生的事却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东方日头一人多高的时候,我们到达一个叫二小队的牧区深处。这儿距团场定居点很远了,打马草的大部队都还在就近展开割草活动,这儿还没有被开镰收割过,大片的青草茂密粗壮,正是冬储备料的上好之处。我俩赶紧选定最好的一片草场,沿着周围挥刀断草开始围场定界。草原人家民风纯朴,那时看好一片草场,周围只要没人用扇镰割过草,那就是未开镰的新场。发现者只需在四周开镰打草做为标记,后来的打草人大多不会再收割这一片草料。这叫围场定界是牧区打马草多年以来自然形成的规则,大家都很尊守,偶尔破例违规者也被大家视为不讲道理没有原则的行为。正午时分我们围场结束,两个面色黑红大汗淋漓的年青人,畅快的躺在绿草青青的山野中,仰望天空白云朵朵,阵阵凉爽的山风轻拂我们的身体,心中无比畅意。只须一侧身扒开草叶,那颗颗红若宝石的野草霉、山樱桃就显露出来,随手摘下丢入口中,立刻琼浆玉露般酸甜奇香的汁液便在舌间慢慢溶化下肚,那美味回转在味蕾深处久久不散,那感觉简直是齐天大圣偷吃天庭仙果般的痛快舒服。欣赏了蓝天美景,亨用了佳果美味。正当我俩准备下山去远处的小河再去亨受一下山泉溪流的清凉,突然发现天空一个黑点由远而近飞来,最后挟着山风从我们面前几米的高度呼啸而过。原来是一只巨大的雄鹰,神奇的是它竟然叼着一只小小的羊羔,我们恍惚中好象还听见了小羊咩咩的惨叫声。我俩不约而同奋身跃起大喊大叫的向巨鹰的方向狂追。对我们的举动,那老鹰根本不作理会,只见它飞达山顶一个伏冲便隐身在一处崖礕之下。我们精疲力尽的赶到悬崖边,侧身望去,崖礕半腰一处凸起的岩石下方隐约可见一处洞穴所在,细听竟真有小羊无力的叫声和禽类的聒噪声。原来是巨鹰的老巢啊!观察许久羔声已无,呼啦啦一片黑影伴着一声刺耳的鹰唳声直冲天空消失在远处的云山之处,那只雄鹰离巢远去了。看看鹰巢好象离山顶崖石也就两米左右,好奇让我们竟然决定下去探险巨鹰的老窝希望能有意外的收获。我体重较伙伴轻些,商议之下黄彪解下帆布腰带,我抓紧腰带贴着山石的突起一点点往下滑,眼看着差一点就到达那突起的岩石处,腰带不够长度了,我的力气也快抓不住那根救命腰带,只好放手往下一滑老天保佑刚好落在那块岩石之上。歇息片刻我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雄鹰巢穴所在之处刀削斧砍般陡峭,我立身的突起岩石之上,布满了各种动物和鸟类破碎的皮骨散落的羽毛,有的还带着零星的血肉,呼吸之间阵阵腥臭扑面而来。我的脚下何止百丈,整座断崖直入山谷,没有猛禽的翅膀,我的躯体在悬崖间那块三尺见方的岩石之上,象呆立的木鸡,立刻两腿发软连转身的勇气也没了。我可以清晰的听见脚下鹰巢内,那老鹰崽子叽叽的叫声,可我哪里还有胆子再去攀岩探洞了。时而山风顺崖打着旋袭来,恶臭、冷风,立刻让我感觉全身直冒凉气几乎站立不住。崖顶的伙伴也发现我的境况不妙,急得大声喊叫让我千万别乱动他马上去找人帮忙。那一刻,我只能紧贴崖壁站在岩石突起上,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祈祷老天保佑此时那只巨大的雄鹰千万别回巢。否则那只凶恶的猛禽发现我侵入它的领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后果我实在不敢想象。很快清晰的马蹄声传来,而我觉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一条柔软、结实、无比亲切的牛皮长绳抛了下来。一位哈萨克族青年说着生硬的汉语指挥我慢慢将皮绳牢牢的系在腰间,抓着长绳借着骏马的力量连拖带爬的终于来到了崖顶。顾不上衣裤磨破,胳膊膝盖已是伤痕累累,紧紧握住哈萨克族青年的手只会一遍遍的说着热合买提、加克斯……(昭苏草原哈萨克语谢谢、您好的意思)后来知道那天同伴大喊救命,那位善良的哈萨克族青年在对面山头放羊,看见后快马飞奔过来救了我一命。后来连名字都没留下就飞驰而去照看他的羊群了。躺在平稳踏实的山顶美美的休息了好一阵,我觉得那一刻山山水水都亲切无比,一切事物都美丽的让我留恋难舍。不一会,远处的天空传来阵阵鹰唳的声音,那黑点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太玄乎了,那巨鹰竟真的回巢了。后来我们仍然没忘记,回到山下的小河痛快的来了个冷水浴,清凉干净的山泉很快洗去了我满身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惊恐。更幸运的是那天和伙伴戏水,我一脚踩到一个碗口大的泥洞,那洞中的水暖暖的,伸手探去竟是个鱼窝,里面挤满了一尺来长的高山白条鱼,我俩整整抓了二十多条,用上衣裹了满满两包带了回去。那晚亨用了好几碗妈妈炖下的鲜美鱼肉那才叫美啊。家人问起我身上的伤和划烂的衣裤咋回事,我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抓鱼让树枝挂的。”只是那晚沉睡的梦里总有被困悬崖的场景出现,让我惊魂未定。(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
韩四海,男,农四师七十六团场三连农民子弟。生於一九七三年新疆昭苏大草原野菊傲霜的九月。自少年时就喜爱写作,作品常见各类报刊、众多网络